VERMOUTH27

【琴兰】月夜（一发完）

黑压压的车里，颠簸摇晃。

黑漆漆的夜，急躁的雨，拍打着车窗。

轮胎摩擦着地面，发出刺耳的吼鸣。

时而一闪而过的灯光，忽明忽暗的照进车里，映出几个小小的人影和几双同样惊恐的眼睛。

就像电视剧里的恐怖故事，兰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怕鬼，此时的她只有四岁，但这一幕场景成为兰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，噩梦般如影随形。

小小的兰，惊恐万分，颤抖不已，但努力的控制自己保持镇定，这也多亏了父亲毛利小五郎是警察的缘故，所以了解一些常识，但是亲身经历是非常可怕的，兰想起爸爸小五郎常常在她耳边叨念的话，“如果遇到危险，一定不要慌张，保持镇定，抓住机会再行动。”作为警察的女儿，兰知道此刻的凶险，也相信爸爸一定会来救她。

兰擦去眼中打转的泪水，握住小小的拳头，止住颤抖，为自己打气，开始回想昏倒前的记忆。

小小的兰依稀记得，早上起床时，窗外灰蒙蒙的天空，乌云压顶，到幼稚园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，中午依旧在幼稚园午睡，睡意正浓时，急切的叫喊把她吵醒了，还没等完全清醒，就听见工藤同学对她喊着，快跑，快跑，江舟老师是坏人，还没等兰问清楚，只见一个黑衣人在背后偷袭了工藤同学，他就在她的面前倒了下来，来不及反应，她同样眼前一昏，再次醒来的时候，就已经是在这里了。

江舟老师是坏人吗？这让兰感到一阵难过，明明对她那么好的老师，真的可能吗？更奇怪的是车里同样坐着七八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，为什么把她们抓起来，要把她们送到哪里呢？

车里的女孩子们大概都清醒了，安静的车里传来呜咽的哭泣，渐渐的超过外面的雨声。

小小的兰想跟着她们一起哭，可是她想起妈妈时常对她说的话，哭是没用的，要想办法，要冷静，所以她想变得坚强。

兰想，她真的是很笨，她想不出来任何办法，小小的手心渗出汗珠，她好像忍耐到极限了，她真的很想哭。

就在这时，车子突然急刹车，兰差点翻倒在地，还没等缓神，车门被打开，一道亮眼的光直刺进来，兰挡住了眼睛，从指缝中看到几个黑衣人的身影。

他们高大，凶猛，粗鲁的将她们一个个拽下车来。

渐渐的从车内的幽暗适应了外面的强光。

小小兰终于明白了，她确实卷入了绑架案中，而且还是团伙作案。

这是一个偏僻山道，盘旋曲折，人烟稀少，发黄的路灯在寂静无人的道路上格外刺眼。

兰仔细打量这几个人，都是黑色的衣服，黑色的帽子，分不清谁是谁，想要把他们的特征画下来根本不可能。

就在这时，一个笑容可掬的爷爷从黑衣人中走了过来，他比博士的年纪还要大许多，整齐的发型已经夹杂着几丝白发，看起来很慈祥的面容。

他打量着每一个女孩，在看到兰的时候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彩，紧接着对兰招了招手。

“过来，小女孩，到我这里来。”

兰有些害怕，又有些紧张，也许，这个老爷爷能救她们呢？

“过来吧，不要犹豫了，快点。”

兰攥紧拳头，鼓起勇气，准备朝他走去。

  

“真的吗？你真的打算要过去吗？到他那，那你可真是没救了！”

兰被呵斥声震住，立马缩回了脚步，她循声望去，黑压压的人群中，一个长发少年向她走来，他也同样穿着黑色的衣服，但没有其他黑衣人那样正式，黑色夹克罩着一件黑色的T恤，黑色的鸭舌帽下，是一头银色的过肩长发，他的嘴边叼着一根烟，咬牙切齿的说着话。

小小的兰有些看呆了，第一次见到这样特别的人。

他走到兰的面前，弯下腰，对着兰吐出薄薄的烟圈，兰立即被呛得咳嗽不止，眼泪直打转。他有一双绿色的眼眸，看起来凶狠，冷漠，不屑一顾却又玩世不恭。

  

“你这是做什么？”看似慈祥的爷爷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。

“匹斯可，你常年私藏组织需要的少女实验对象，你知不知道，你每次私自留下的几个，也许正符合组织所寻找的体质目标？”长发少年并不着急，慢悠悠的说道。

“臭小子，你活的不耐烦了，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？！”一个满身肌肉，更加高大的少年恶狠狠的说着，并威胁着向他们走来。

长发少年耸了耸肩，冷笑了几声，却有意识的用整个身体挡住了兰。

小小兰看着挡在身前的高高瘦瘦的少年，虽然凶狠，但是他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，一股可以相信他的力量，兰很多时候的判断都是靠直觉，说不清道理，但就是很准确，此刻，她觉得他和那些人绝对不一样。

“呵呵呵，慢着，爱尔兰，不要那么激动，我们都是自己人，冷静点。”那个爷爷脸上虽然挂着笑，声音却冰冷的出奇，带有不易察觉的命令。

大块头立刻停了下来。

匹斯可顿了顿，整理着袖口，漫不经心的说道，“黑泽，对吧？我知道你心有不满，但并不是参与了最危险的行动，功劳就属于你……年轻人还是多历练，最后不会亏待你的。”

“哦？是吗？那真是太可惜，看来我没有机会跟着你继续历练了。”长发少年面带微笑。

“你不要不识抬举。”

“你可知道，你要带走的这个女孩是什么身份？”长发少年吞云吐雾，略有深意的望着匹斯可，“那位先生对你的所做所为早有察觉，本来想让你自己醒悟，谁知道你好巧不巧挑选了这个女孩。”长发少年的脸上开始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。“这个女孩，她的父亲可是警察。”

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。

匹斯可也松了一口气。

“长毛，匹斯可先生带我们见过世面的，别说一个警察，就是一个议员，又能把我们怎么样？”嘲笑声此起彼伏。

长发少年狠狠地吸了口烟，不缓不慢的说道，“对我们组织来说，当然是这样。可是，偏偏你要的这个女孩，她刚刚卷入一起逻辑完美的绑架案，凶手也已经认罪伏法，她的父亲虽然是个普通的小警察，但是她同学的父亲，可是最近兴起的小有名气的推理小说家，恰好，他正在跟踪这个案子，这个时候你横插一脚，节外生枝，你说，组织会不会有被察觉的风险？”他回头，确认了兰在他的身后，像是对着兰说，又像是自言自语，“匹斯可，你在组织的地位大家有目共睹，当然你的癖好也是，我想，你知道那位先生，是个喜欢低调的人，如果那个推理小说家追查到什么……并且……”长发少年直起腰身，弹飞了手中即将燃尽的香烟，微笑着继续，“并且，那位先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，对我直接下达了命令。”

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山岭间的紧张，匹斯可连忙接通了电话，面露难色，额头间顿时布满了汗珠。

  

小小兰，看着长发少年，他肆意的笑着，满脸胜利的神色，好像百米冲刺终于成为了第一名，他并不十拿九稳，泛白的指节，时刻挡在她身前的高大却又微微颤抖的身影，若不是她离他这样近，她也会被他胸有成竹的气势所迫。

  

“爱尔兰，送这些女孩回到她们原来各自的地方。”匹斯可冰冷冷的陈述着。

“可是……”大块头心有不甘。

“照我的意思去做！”

“是！”大块头又转身对着长发少年喊道，“这笔账总有一天我会跟你算清楚！”

匹斯可制止了爱尔兰，冷笑着说道，“前途无量啊，小伙子。”

长发少年并不在意，“这个女孩由我亲自送回到本该属于她的地方。”

“那真是辛苦了。”老头轻蔑的说着，头也不回的驱车离开。

  

雨后的夜终于归为寂静。

小小兰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长发少年的身旁，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如一场梦。

长发少年脸上的狠厉也消失不见，但依旧冷酷犀利。他耸了耸肩，“走吧，送你回家。”口气好像认识多年的朋友。

小小兰就这样，紧紧的跟着长发少年，穿过月光笼罩的树林小路。

突然间的放松，让兰抑制不住紧绷的情绪，终于哭了起来。

兰想着这一天发生的种种，她是那样信任的老师，热心帮助她的同学，还有一定急坏了的父母，差一点点，她就被绑匪团伙带走，也许再也不会回到家人朋友的身边，甚至走到生命的尽头。

越想越委屈，百感交集，兰小声的啜泣，小手不停的擦着眼泪。

“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。”长发少年淡淡的说道，好似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
“不要……我不是爱哭鬼。”

“明明很难过，明明很爱哭，却总是喜欢一个人偷偷的掉眼泪。”看不清长发少年的面容，他的声音平静，甚至有点温柔，让人内心很是安宁，他转过头，看着兰，“这不是真正的坚强，要真正的坚强起来，你还需要磨炼。”

小小兰认真的听着。

从出生开始，兰一直很努力，她的母亲毛利英理是个女强人，坚毅般的存在，父亲小五郎虽然神经大条，但是警察这样的工作必定是忙忙碌碌，很难有大块的时间陪伴她，所以她从小养成了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习惯，不论悲伤难过，都是自己默默承受。

兰得到的夸奖都是懂事，坚强，但是兰知道，这个过程是多么的艰辛。

可是，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，就是这样陌生的一个人，轻松的揭穿了她伪装的坚强，她感到羞愧又惊喜，对他充满了感激，他是第一个走进她真正内心的人。

长发少年被女孩眼中逐渐亮起的光刺痛了，他虽然冷酷狠厉，但他只是一个16岁的少年，他知道在组织中想要出人头地只是能力强是不够的，次次的置身险境，但最后的功劳不会算他一分，和他同样加入组织的大块头，并不用做什么，却得到了也许属于他的代号，他不甘心做匹斯可这种人的手下。

他知道了匹斯可的致命弱点，特意找寻不同寻常的女孩，直到他终于发现了毛利兰，他观察她了多日，很快就发现她的有问题的老师，看中她喜欢她，甚至想绑架她的人居然这样多，他调查了她的老师，将计就计，顺势而为，那位先生果然重视起来，不过这也是那位先生早就对匹斯可心生不满，就此处理他的一个借口。

他观察她的那几天，总是能看见她偷偷的哭泣，他想着，真是一个爱装坚强的女孩，虽然对孩子下手让他心生可耻，但这是能让计划顺利进行的完美人选。

见过人心的各种险恶，早已练就冷酷无情的心，却在此时面对她纯真的目光，愧疚感油然而生。

她的脸上还挂着泪，眼中充满了感激的敬畏，他突然不知所措。

“你不应该假装坚强，你应该变成真正坚强的人，现在，已经做的很好了，请继续努力。”他不知道他居然会说出这样普通而又简单的鼓励。

兰果然不再哭了，她发现这个世界会有这样的一个人理解她，这是一件多么温暖的事。

兰坚定的点点头，擦干眼泪，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往前走。

  

雨后雾浓，树影婆娑，月色朦胧，两个人就这样漫步的走着。

兰的心情好多了，开始细细的观察眼前的少年。

银色的发是那样特别，偏偏还有着一双碧绿的眸子，他望向月亮的时候，就像童话故事里在月圆之夜变身的狼人一样，想到这兰忍俊不禁。

“哭的原因我知道，笑的缘由？”

“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哦，我可以叫你狼哥哥吗？”

长发少年很快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，他想了想，他总是在夜晚，在月光下，独自处理伤口，在四下无人的隐秘树林因疼痛而哀嚎的时候，确实很像一只狼，形容的很贴切，他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，笑了起来。

小小兰感觉到，他不再那样冷冰冰，莫名的让她有了勇气，发自内心的想要和他成为朋友。

“狼哥哥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狼哥哥，你多大了，还在上学吗？”

“狼哥哥，你常常走这条路吗？”

“狼哥哥……”

兰就这样好奇的问了一路。

虽然他没有明确回答每一个问题，但是偶尔发出不屑的声调，代表他一直都在认真的听。

漫长回家的路好似变成轻松的散步，兰知道，他们之间的氛围是愉快的。

  

就这样走出了林间小路，回到了灯火通明的小城。

  

小小兰紧紧跟着长发少年走着，发现他们要去的方向是不远处的警察局。

小小兰知道，无论如何，他不会是普通人口中的好人，甚至是小五郎常常挂在嘴边的危险的不良少年，但是她知道，这个人对于她来说，是救了她的人，是理解她的人，是她心里的好人。

兰心中顿时不舍，故意放慢了脚步。

无论怎样拖沓，路总是会走完，眼看只剩下一小段距离，兰想了想，她走在了前面，加快了速度。

长发少年停下脚步，他点燃一根烟，看着她急着走向警察局的一刻，他认为，她心里还是怕他的，他终究是恶人，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，他早该停下的，在出了森林那一刻就该停下。

他看着她有些渐远的小小的身影，轻轻的吐出一个烟圈，自嘲自己根本不该生出的情绪，那就这样吧，回到各自的位置。

“狼哥哥！”

长发少年有些诧异，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女孩，十分不解。

“狼哥哥，我想我一定要告诉你，我怕你去那会给你带来麻烦，怕你陷入危险，所以，我决定我会勇敢的一个人回去！”

“我不会说出关于你的任何事情，当然我不是说别人会怎么样看你，你对我来说……非常重要，你救了我，我想，即使你不是爸爸妈妈常说的好人，但是你消灭了更坏的人，你就是一个好人，我很……感谢你，信任你，你是我心中的英雄。”兰一口气说完，有些语无伦次，很担心他没有明白她想要说的。

他被她的话惊的一愣，好像月光照亮了夜空，好像太阳融化了冰山，他无坚不摧的心开始变得柔软，从未有人关心他是否处于危险，或者他自己就是别人眼中的危险，他不畏成为别人眼中的异样，但当有人理解你的异样，这突然就变得不一样起来。

“所以，我们是朋友了吗？”兰期待着。

他笑了笑，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女孩的头，他知道，他们的路始终不一样，但，这样已足够。

他点了点头。

“快回去吧，要成为一个真正勇敢坚强的女孩。”他示意她该离开了。

兰不舍，一步一回头。

“狼哥哥，答应我，要继续消灭坏人，答应我，在我长大的时候，你一定要来找我，你知道我在哪，一定啊！”兰用力的挥着小手，眼睛里晶莹闪烁。

他看着她一点一点的远去，进入警察局，直到消失不见。

长发少年再次燃起一根烟，接通了早已震耳欲聋的电话。

“怎么样，想好了吗？要去哪一边？奋战组织一线的危险任务还是只执行我一个人的命令？”

长发少年知道加入组织总是要站队的，内部矛盾永远存在，但是此刻他脑中不断浮现那小小的纯真的脸庞，消灭更坏的人……如果这样就不算坏人了吗？

“我想，内部肃清，更适合我。”

“很好，从现在开始，你在组织的代号，GIN.”

小小兰回到家后，无论对谁都没有提起这段记忆，无论警察还是父母，还是新来的工藤同学和他的父亲，她对他们隐瞒了这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。

  

在事情终于结束的夜晚，她偷偷的画了他的画像，她怕随着时间她会把他的模样忘记，她在月夜里对着画像轻轻的念着，“一定要来找我啊，黑泽阵先生。”她闭上眼睛，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个约定，不确定会不会等到，不确定要等多久，但她就是相信。

小小兰不知道，在她16岁夺得空手道大赛冠军后，在多罗碧加乐园的那一天，她会开启一段别样的人生。

  全文完。